葉嘉瑩詩詞作品
① 當代兩位詩詞大家厲聲教和葉嘉瑩各自的詩詞代表作都有哪些
厲聲教的詩詞代表作包括:
望海潮·悼周恩來總理
武侯星隕,江山依舊,千秋寂寞聖賢。
投筆嵐山,運籌黃埔,一生戎馬多艱。
道義一肩擔,保國祚早定,天下長安。
日月經天,大鸞翔宇御浩然。
舟楫不避狂瀾,有中流一柱,可比金堅。
八陣圖殘,三分夢碎,諍諫無補空談。
長淚滿青衫,嘆午門驚變,雨覆雲翻。
遺愛猶存,躬耕人去空園田。
浣溪沙·甲戌年夏夢麴院荷花
一棹菱歌麴院深,碧波從容綠無痕。藕花紅消月盈門。
滿把流光誰吊問?槳聲何處不銷魂。夢回猶作宦遊人。
辛卯季春謁厲杭二公祠
碧樹掩幽徑,故丘何處尋。
祠畔西溪水,檐下北平人。
好靜修文膽,安貧寫詩魂。
清風吹綠蠟,驚覺已黃昏。
訪二公祠尋厲公墓不獲
孤塋湮鶴跡,晚照蔣村前。
階下蕉煙碧,堂前蝶夢酣。
南湖花隱月,北渚水含煙。
樊榭吟遊處,石窗薜荔纏。
葉嘉瑩的詩詞代表作包括:
枉自·枉自濃陰聚
枉自濃陰聚,依然雪未成。
風高雲轉斂,月黑夜偏明。
迢遞江南夢,荒寒塞北情。
嚴冬何寂寞,撫劍意縱橫。
轉蓬·轉蓬辭故土
轉蓬辭故土,離亂斷鄉根。
已嘆身無托,翻驚禍有門。
覆盆天莫問,落井世誰援。
剩撫懷中女,深宵忍淚吞。
搖落早春雜詩
高柳鳴蟬怨未休,倏驚搖落動新愁。
雲凝墨色仍將雨,樹有商聲已是秋。
三徑草荒元亮宅,十年身寄仲宣樓。
征鴻歲歲無消息,腸斷江河日月流。
春日感懷·往跡如煙覓已難
往跡如煙覓已難,東風回首淚先彈。
深陵高谷無窮感,滄海桑田一例看。
世事何期如夢寐,人心原本似波瀾。
沖霄豈有鯤鵬翼,悵望天池愧羽翰。
資料來源:《厲聲教詩詞選》、《葉嘉瑩詩詞選》
② 葉嘉瑩:歸國執教40載,畢生積蓄全不留,甘守清貧與古詩為伴,後來呢
一間小屋、淡飯粗茶,所有生活所需都一律從簡。當別人問起她,為什麼要把全部財產捐出去而不給自己留點積蓄時,她卻回答:「我有中國詩詞作伴,我不孤單」。
③ 葉嘉瑩代表詩詞
臨江仙
惆悵當年風雨,花時橫被摧殘。平生幽怨幾多般。從來天樣恨,不肯對
人言。 葉落慢雖流水,新詞寫付誰看?惟餘鄉夢未全刪。故園千里隔,
休戚總相關。(作於何時不詳)
水龍吟
天涯又睹清光,姮娥伴我飄零久。陰晴歷遍常圓無缺。幾時能夠?北國
春宵,南台秋野,亂離經後。算他鄉遲暮,韶華一往,對明月,空騷首。
秋露蒼苔濕透,立多時,寒生衣袖。長輝萬里,願隨流照,故人知否?
當日高樓闌干同倚,此情依舊。且加餐共勉,千秋志業,向他年就。(1982年作)
生查子
漂泊久離居,晚歲歡娛少。連夜北風寒,學滿天涯道。 今日喜開顏,
乍覺新晴好。為有遠人書,來報梅花早。(1985年作)
浣溪沙
又到長空過雁時,天雲玉宇寫相思,荷花凋盡我來遲。 蓮實有心應不死,人生易老夢偏痴,千春猶待發華滋。(作於何時不詳)
七絕·冬日雜詩(二首)
一
盡夜狂風撼大城,悲笳哀角不堪聽。
晴明半日寒仍勁,燈火深宵夜有情。
二
入世已拼愁似海,逃禪不借隱為名。
伐茅蓋頂他年事,生計如斯總未更。
(1944年作)
七律·留別哈佛
又到人間落葉時,飄飄行色我何之。
日歸枉自悲鄉遠,命駕真當泣路岐。
早是神州非故土,更留弱女向天涯。
浮生可嘆浮家客,卻羨浮槎有定期。
(作於何時不詳)
七絕·論李煜詞(三首)
一
悲歡一例付歌吟,樂既沉酣痛亦深。
莫道後先風格異,真情無改是詞心。
二
林花開謝總傷神,風雨無情葬好春。
悟到人生有長恨,血痕雜入淚痕新。
三
憑闌無限舊江山,嘆息東流水不還。
小令能傳家國恨,不叫詞境囿《花間》。
④ 求當代古典詩詞大家及代表作品
當代古典詩詞大家至少有以下幾位:
著名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家葉嘉瑩(代表作有內《迦陵論詞叢稿容》和《中國古典詩歌評論集》);
著名外交家、詩詞家厲聲教(代表作有《厲聲教詩詞選》和《望海潮•悼周恩來總理》等);
著名中國古典文學專家霍松林(代表作有《李白詩歌鑒賞》等);
中國詩詞研究會名譽會長林從龍(代表作有《林從龍詩文集》等);
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鍾振振(代表作有《東山詞校注》等);
詩歌理論家李汝倫(代表作有《種瓜得豆集》等)。
另外,20世紀詞學三大家為龍榆生、唐圭璋、夏承燾。
⑤ 葉嘉瑩詩詞
1930年,6歲的葉嘉瑩就隨家庭教師讀《論語》,9歲考入篤志小學,一年以後,以同等學歷考入北平市立二女中。[8]
1941年,葉嘉瑩考入輔仁大學國文系, 專攻古典文學專業。時值抗戰,北平被日本佔領已有將近4年之久。她的父親已因「七七事變」隨國民政府西遷,與家中斷絕了音信。同年9月,其母因癌症住院,術後不久即去世。葉嘉瑩便與伯父、伯母及兩個幼弟一同生活。淪陷區中,生活艱苦,幸而一應家務尚有伯母操持,葉嘉瑩在讀書方面並未受到太大影響。在喪母的悲痛中,葉嘉瑩反而寫作了大量的詩詞。[9]
1945年葉嘉瑩大學畢業,先後在當時的北平佑貞女中、志成女中、華光女中任教。
1948年葉嘉瑩南下到南京結婚,不久隨丈夫遷居台灣,並在台灣生活了十八年,度過了人生中一段極為艱辛的歲月。[8]
1954年,葉嘉瑩到台北二女中任教,1950年被台灣大學聘為教授,並先後受淡江文理學院、教育廣播電台、教育電視台和輔仁大學的聘請,教授詩選、文選、詞選、曲選、杜甫詩等課程。[8]
1956年夏天,台灣的教育主管部門舉辦文藝講座,邀請葉嘉瑩講了幾次五代和北宋的詞,葉嘉瑩遂由創作逐漸轉至評賞。
1958年,葉嘉瑩為《淡江學報》寫了《溫庭筠詞概說》一文,評詞態度漸漸由主觀轉入客觀,不過葉嘉瑩仍在後來評賞詩詞時帶有一種心靈與感情的感發之力量,並作為一種特色保留下來。
⑥ 葉嘉瑩講詩詞哪本書好
葉嘉瑩說漢魏六朝詩
我正看。。。求了好久才到手。
見解精闢,引用大量詩詞做論據。。實在是神啊
短短幾頁就整理出好多詩詞,旁徵博引,很長見識
⑦ 葉嘉瑩古代詩詞的美感特質
文/祝曉風
「我的一生中,投注精力最多的就是教書。從1945年,我一直未曾間斷地教了六十年書。這六十年,真的和人家比起來,我等於多教了一倍,人家教一個學校,我教三個學校,在北京是三個中學,在台灣是三個大學。」
記者(以下以■代表):今年10月5日,您在國家圖書館又為普通讀者做了一次講演。您從70年代末回國,就開始在內地各著名大學、還有其他一些單位講課或講演。1987年,您應北京五個文化團體的邀請,在國家教委禮堂講了一共十次的「唐宋詞系列講座」,曾轟動一時。您那種講詞的方法和風格,令聽者耳目一新。在您的生活中,是不是講課、教學花去了您最多的時間?
葉嘉瑩(以下以□代表):我的一生中,在教書,研究,還有詩詞創作這三者之中,是教書花去了我最多的時間。我常常說自己天生是教書的。我大學畢業以後,就先後在北京的幾所中學教過書,佑貞女中,志成女中,還有華光女中,我都教過。從那時到如今,快六十年了。這些年,我在北京,還常常有我當年教過的學生來看我,她們現在也都有七十多歲了。
■:50年代在台灣,您好像也是從中學開始教書的。但在台灣的教學活動,當時也是在一種特殊的歷史環境中進行的。現在內地學術界對這些還不是十分熟悉。
□:我是1948年3月結婚,11月就因丈夫趙東蓀工作調動,隨他去了台灣。1949年12月,我先生就因為「匪諜」的嫌疑被抓。第二年的6月,我在彰化女中也被抓。我因為帶著吃奶的孩子,而且從未參加過任何政治活動,所以不久被放了出來,但卻成了一個無家無業、無處可歸的人。直到暑假快開學的時候,我的一個堂兄,他本來在台南一個私立女中教書,後來他找到一個公立中學,待遇更好一點,就辭去了原來教的學校,他問我要不要去那所私立女中,我說好,就帶著女兒去台南這個私立女中教書了。那時只求有一個謀生的地方就是了。那會兒不要說書櫃書架,什麼呀,我連個書桌也沒有。
不過,我對於古典文學那是真的有感情,也真的有興趣。不管那個私立女中的學生程度有多麼低,我要講的時候,一定要把古典詩詞的好處講出來,至於他們懂不懂是另外一回事。我覺得這不是我對得起對不起學生的事,而是對得起對不起杜甫、辛棄疾的事情。所以那時我生活雖然很艱苦,我還是盡我的力量教書。
■:後來,您到台灣大學教書,好像也是與輔仁的師友有關系?
□:四年以後,我先生被放出來,證明我們沒有「匪諜」嫌疑。這時,因為一個機會,我和我先生都到了台北二女中教書。到台北之後,就見到原來在北京時我的一些老師、同學。你不是在北京到過我們家,見過我家外院的一排南房嗎?當年,有一位許世瑛先生,他是許壽裳先生的兒子。許世瑛的第一個夫人郭立誠是郭琴石的女兒,郭琴石先生是我父親和我伯父的老師,許世瑛剛結婚的時候,沒有地方住,就住在我們家的外院,那時我還在念中學,所以當時與這位許先生並沒有來往。後來我在輔仁念書,他也在輔仁教書,教男生班,沒有教過我,但是很熟知我家情況。這次在台北遇見他時,他就在台灣大學教書。——在許世瑛之前,盛成先生也在我們家住過。他是上個世紀初最早留學法國的,是著名的語言學家、教育家、翻譯家,1971年我到歐洲旅行,在法國還遇見了盛老先生。他晚年定居北京,我也去看過他。老先生已於前幾年走了。
■:——我覺得這些事情,其實都有一種學術史的意義。
□:還有一位是教我大一國文的戴君仁先生,號靜山。現在,在我個人的網站上,還有我大一的國文作業,上面還有戴先生的批語。他們兩位見到我,知道了我被關的不幸遭遇。當時台灣「光復」不久,他們兩位老師說,台灣大學需要國語講得比較標準的老師來教國文。於是,我兼職教台大一個班的大一國文。我兼了半年,他們就把我改成專任了,教兩個班。兩年後,許世瑛先生到淡江大學做了中文系系主任,他說你要到淡江來教書。我不好意思拒絕,因為他是我的老師。我就開始在淡江教詩選、詞選、曲選、杜甫詩。所以,我所謂兼任,其實比台大專任的課還多。又過了兩年,輔仁大學復校了,中文系第一任系主任就是戴君仁。他說,輔仁是你的母校,你怎麼不來教?所以,輔仁的詩選、詞選、曲選,也都歸了我去教了。三個大學,說是兩個兼任,其實都是專任的工作量。後來,淡江又有夜間部,也要我教。現在台灣有個作家陳映真,寫小說的,就是當年淡江大學夜間部聽我課的學生。其他像白先勇、吳宏一、陳若曦、林玫儀等,也都是這一時期聽過我課的學生。我現在都難以想像當時怎麼會教了那麼多的課。
許世瑛先生那時還擔任台灣教育廣播電台的大學國文的課。他本來就是深度近視,後來越來越嚴重,就讓我替他教,所以我又教了大學國文的廣播的課程。幾年之後,成立教育電視台,又把我拉去講《古詩十九首》。從1945年,我一直未曾間斷地教了六十年書。這六十年,真的和人家比起來,我等於多教了一倍,人家教一個學校,我教三個學校,在北京是三個中學,在台灣是三個大學,後來在加拿大,雖然沒有長時間的兼課,但是我就開始經常回國,又在國內教課。每年3月下旬UBC(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放假,我就回國講課,有的時候是利用休假一年的時間回國講課。所以,我的一生中,投注精力最多的就是教書。
「我的一生都不是我的選擇。我去加拿大不是我的選擇,我去台灣也不是我的選擇,誰讓我結了婚呢?我結婚的先生也不是我的選擇。」
■:後來您到北美,好像也是因為教書的緣故。1966年,您到北美,是否可以看做一生中一個重大的轉折?當時是怎樣一種機緣,直接就到哈佛去教書了?我覺得這次轉折,不僅對您本人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而且,對於20世紀的中國古典詩詞研究和中西文化交往甚至也有著某種特殊的意味。
□:不錯,這里的確有一段因緣。當時內地是不跟資本主義國家來往的,而那時資本主義國家研究漢學的人,主要都是學古典的,對中國的現當代文學不是很看重,以為中國的文化就是古典,所以研究漢學的大多是學古典的。他們當時不能到內地,就只能到台灣來。跑到台灣,就不得了,三個大學,都是我在講,詩、詞、曲,杜甫詩蘇辛詞,還有大學的廣播國文,電視的古詩,都是我在教嘛。他們就跑來聽我的課。那時台大與美國的密歇根大學有一個交換計劃,密歇根大學就提出要把我「交換」去,錢思亮校長就同意了,我也答應了。錢校長要我補習補習英文,我就真的補習啊,學了差不多半年多。
當時凡是要交換到美國去的人,都有一個interveiw,就是面試嘛。當時美國在台灣有個「在華協會」,協會的主任是台大歷史系的教授,叫劉崇釒宏,面試由他安排。去美國的人很多,都在那天用英語面談。給我面談的,是哈佛大學遠東系的海陶瑋教授Hightower(James R.Hightower)。海陶瑋是研究中國古詩的,他問了我很多這方面的問題,這些我很熟悉,當然不成問題。下午,劉先生叫他的秘書給我打電話,說劉先生約你晚上和海教授一起吃晚飯。晚飯時,海教授就和我談了更多關於中國舊詩的問題。晚飯後,劉先生叫了一輛計程車送海教授和我,那時海陶瑋全家都在台灣。在車上,海教授就問我,將來你願不願意到哈佛大學來?我想哈佛大學這么有名,有機會我當然願意去了。我回家了,但是海教授卻沒有回家,他叫計程車又開回劉崇釒宏那裡,他說哈佛要請葉嘉瑩。劉先生就叫秘書通知我這件事,並且說,如果我願意去哈佛,就去跟錢校長說一聲,叫另外一個人去密歇根。
第二天我去找了錢校長。當時在台灣,中文系也是有很多人願意出國的。但是錢校長很生氣,他說,你怎麼這樣?我從去年就告訴你,我們交換的是你,現在都快要走了,你要改變,可是我不能跟密歇根失信。於是我就告訴海教授,說我不能去哈佛。當時海教授正在研究陶淵明,正在寫一本書,所以急著讓我去,可以和他討論嘛。海陶瑋說,密歇根不是9月才開學嘛,台大6月就放假了,你就先到哈佛去兩個月。1966年的那兩個月,我就在哈佛跟海教授一同研究陶淵明。本來,海陶瑋是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會講漢語,可是我們在一起做研究,他不講漢語,而是要我講英語。這樣倒使我的英語有了提高。
9月到密歇根,一年後期滿,台灣派另外一個人來,我沒有延期,按海陶瑋教授所說,又回到哈佛。這次就不僅是研究,而且還講課。
■:十多年前,天津人民出版社的謝景林先生寫過一篇關於您的長篇報告文學《明月東天》,說到1968年您「准備再度飛往哈佛之際,卻遭到意外的打擊,因種種陰難未能成行」,您本人在一些敘述中,對這一節好像也講得比較含糊。我倒是記得以前您曾對我講過,當時是因為一些偶然的事情,沒有直接去成哈佛。
□:第二年,哈佛是給了我聘書,我就到美國在台灣的領事館辦簽證。我本來第一次出國有簽證,而且是多次出入的簽證,所以如果我一個人去美國,是不需要再簽證的。可是這次我要接我父親,要給他辦簽證。可是簽證官說,你們全家都走,那就是移民了。我不能給你用這個訪問的簽證了。——他說著,就把我的簽證取銷了,我父親的簽證根本就不給。我就把情況告訴了哈佛大學,哈佛就建議我申請一本新護照,先去加拿大,到了加拿大,再到美國就很容易了。
——所以,前些時候在香港,有人說我很會選擇,選擇了溫哥華這么一個好地方居。——我說,我的一生都不是我的選擇。我去加拿大不是我的選擇,我去台灣也不是我的選擇,誰讓我結了婚呢?我結婚的先生也不是我的選擇,因為我先生的姐姐是我的老師,是我的老師選擇了我——所以我這一生都是被動的,沒有主動的選擇,把我扔在哪兒,我就自生自滅去成長。
當時人們對美國比較熟悉,我是連溫哥華都沒聽說過,不知道Vancouver怎麼拼。反正從台灣出來,到加拿大最近的城市就是溫哥華。到溫哥華第二天,我就拿著美國的聘書,到美國領事館去辦簽證,但沒有成功。我回去就給海教授打電話,說我到了溫哥華,還是過不來啊。海陶瑋他是一心想把我留在北美,好跟他合作。於是他就打了個電話給UBC亞洲系的系主任,叫普立本(Pulleyblank),說有某某人,你們學校有沒有機會。普立本教授一聽非常高興,因為那一年,大學的亞洲系開始有了研究所,招研究生。而當時有兩個學生,是美國加州大學的,都是研究古典詩歌的,是為了逃避越戰的兵役跑到溫哥華來的。普立本說,我們正找不到教這兩個學生的導師呢,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嘛!就這樣,我就留下來了。
「中國古典詩歌可以喚起人們一種善於感發的富於聯想的活潑開放的更富於高瞻遠矚之精神的不死的心靈。」
■:上世紀70年代,您出版了《王國維及其文學批評》,您以前曾提到這與您幼年即曾接觸王國維的作品有很大關系,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直接的原因呢?是不是也和去哈佛有關系,因為這本書是在哈佛完成的。
□:1968年,當我要返回台灣時,海教授要我擬寫一篇研究計劃,為的是第二年暑期可以藉此再申請重回哈佛來做研究。當時匆促間想不起什麼適當的題目,於是多年前對靜安先生治學途徑的轉變,及其自沉而死的兩點困惑,就重新涌現腦中,再加上我以前曾寫過一些評說靜安先生的詞和詞話的文字,因此遂擬定了一篇有關靜安先生的研究計劃。不過,當時我所完成的卻實在只有原來計劃中的前兩部分,而對於第三部分則80年代後期我曾寫過一篇《論王國維詞——從我對王氏境界說的一點新理解談王詞之評賞》。
■:有研究者認為,您對王國維的研究,不但使您在學術研究上有了一個重大轉折,而且從那時起,您開始從學術角度,以一種更開闊的理論眼光來反思中國的傳統詞學及文學理論。
□:我自己常說我好為人師,喜歡教書,其實我更喜歡學習,對於新東西,我不知道的,我很願意學習。所以在密歇根,我就旁聽英文詩歌課,後來到溫哥華,就旁聽西方文學理論。旁聽之後,知道有某種理論,我再找來這位學者本人的著作來讀,反正我查生字也查慣了,接著查就是了。我不但讀,而且是有興趣地讀,因為我覺得,在讀這些西方的文學理論的時候,常常能夠解決我原來在研究中國詩學、詞學的時候沒有辦法說明和解決的很多問題。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解說南唐中主《攤破浣溪沙》詞,說「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一句,「大有眾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那麼王國維憑什麼這樣說?這樣說是不是可以的?《人間詞話》中,王國維又用三句詞來比喻「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但是他卻又說:「此等語非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恐晏歐諸公所不許也。」這又是怎麼回事?所謂作者未必有此意,而讀者卻可有此想。那麼,讀者對作品有沒有「想」的權力?讀者的闡釋的邊界又在哪裡?這些,在中國傳統理論中都沒有答案。中國傳統的文學批評一向是只言其然而不言其所以然,所以用中國傳統的詞學,是無法從理論上說明這些問題的。
■:在談到《現代觀》的主旨時,您曾說該文「就是想從一個較廣也較新的角度,把中國傳統的詞學與西方近代的文論略加比照,希望能藉此為中國的詞學與王國維的詞論,在以歷史為背景的世界文化的大坐標中,為之找到一個適當而正確的位置」。
□:我以為,真正的精神和文化方面的價值,並不是由眼前現實物慾的得失所能加以衡量的。近世紀來西方資本主義過分重視物質的結果,也已經引起了西方人的憂慮。1987年美國芝加哥大學的一位名叫布魯姆(Allen Bloom)的教授,曾出版了一冊轟動一時的著作,題目是《美國心靈的封閉》(The Closing of the Amarican Mind)。作者在書中曾提出他的看法,以為美國今日的青年學生在學識和思想方面已陷入了一種極為貧乏的境地,而其結果則是對一切事情都缺乏高瞻遠矚的眼光和見解。這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實在是一種極可危慮的現象。
至於說到學習中國古典詩歌的用處,我個人以為也就正在其可以喚起人們一種善於感發的富於聯想的活潑開放的更富於高瞻遠矚之精神的不死的心靈。關於這種功能,西方的接受美學也曾經有所論及。按照西方接受美學中作者與讀者之關系來看,則作者的功能乃在於賦予作品之文本以一種足資讀者去發掘的潛能,而讀者的功能則正在使這種潛能得到發揮的實踐。而且讀者在發掘文本中之潛能時,還可以帶有一種「背離原意的創造性」,所以讀者的閱讀,其實也就是一個再創造的過程。而這種過程往往也就正是讀者自身的一個演變和改造的過程。而如果把中國古典詩歌放在世界文學的大背景中來看,我們就會發現中國古典詩歌的特色實在是以這種興發感動之作用為其特質的,所以《論語》說「詩可以興」,這正是中國詩歌的一種寶貴的傳統。
「我開蒙讀的書就是《論語》,《論語》對於我做人的思考影響巨大。」
「我相信,宇宙間確有一種屬靈的東西,我不但相信,而且感覺得到,也體會得到。」
■:您近些年花了很大力氣教兒童學習中國古詩詞,幾年前還在天津出版過一本有聲讀物《與古詩交朋友》,您做這些工作,主要是精神寄託,還是認為這項工作有實際的效用?
□:我這個人不需要借假任何外物來寄託我的精神。我做這些工作,還是覺得中國古典詩詞的內在精神和興發感動的生命,不應該中斷,在中國傳統文化價值越來越不受重視的今天,通過認真地學習古典詩詞,可以讓傳統獲得一種新的生命力。
我之喜愛和研讀古典詩詞,本不出於追求學問知識的用心,而是出於古典詩詞中所蘊含的一種感發生命對我的感動和召喚。在這一份感發生命中,曾經蓄積了古代偉大之詩人的所有心靈、智慧、品格、襟抱和修養。所以中國傳統一直有「詩教」之說。其實我一生經過了很多苦難和不幸,但是在外人看來,卻一直保持著樂觀、平靜的態度,與我熱愛古典詩詞的確有很大關系。現在有一些青年人竟因為被一時短淺的功利和物慾所蒙蔽,而不再能認識詩歌對人的心靈和品質的提升的功用,這自然是一件極可遺憾的事情。如何將這遺憾的事加以彌補,這原是我這些年來的一大願望,也是我這些年之所以不斷回來教書,而且在講授詩詞時特別重視詩歌中感發之作用的一個主要的原因。雖然我也自知學識能力都有所不足,恐終不免有勞而少功之誚,只不過是情之所在,不克自已而已。
我女兒說,唐詩宋詞是我媽媽最愛的,她一生都在與詩詞戀愛,而戀愛的人總是年輕的。我一生經過幾次大的打擊,在那樣一種生活中,我曾最常記起來的,就是靜安先生用東坡韻詠楊花的《水龍吟》詞的頭兩句:「開時不與人看,如何一霎蒙蒙墜。」我以為自己便也正如同靜安先生所詠的楊花一樣,根本不曾開過,便已經零落凋殘了。不過我的性格中卻另外也有著極為堅韌的一面,我可以用意志承受許多苦難而不肯倒下去,更不願在不幸中接受別人的憐憫和同情。因此多年來我未曾向任何人透露過我不幸的遭遇,而外表上也一定要保持住我一貫的和愉平靜的表現。
■:這與您信仰宗教是不是有關系?許多人雖然知道您在中國古典詩詞研究方面及中國傳統文化研究方面的成就,但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您在上個世紀50年代信仰了基督教。作為一位成長於中華傳統文化、並且對中華傳統文化有著最深刻體認的中國人,作為一位真正的文化意義上的中國人,您為什麼會有這種選擇?當時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我接觸宗教很晚,我們家也都不信教,而且也從不和信教的人來往。上大學以後,顧隨老師講課,經常引用禪宗語錄,使我對佛教開始有了一些興趣,後來就自己找來《傳燈錄》看。1946年初,我在報上看到消息,說某教堂有個春節佈道會,我就跟一個親戚去聽。記得那個教士姓畢,是個女的。我當時聽了畢教士的所講,覺得有道理,心裡也有些感動,但當時並未接受洗禮。我正式接受洗禮是在台南,1957年春天,我和我先生一起接受了洗禮。不久小女兒言慧出生,周歲時自然也接受了洗禮。我也曾做過「主日學」的教師,教最小一班的孩子,講《聖經》的故事,也在姊妹會講過。但是我女兒小慧總說我是不虔誠的基督徒。其實,我開蒙讀的書就是《論語》,《論語》對於我做人的思考影響巨大。當時聽到「朝聞道,夕死可矣」,被深深地吸引,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沖動。道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啊,怎麼有那麼重要,以至於寧可死去。總之我相信,宇宙間確有一種屬靈的東西,我不但相信,而且感覺得到,也體會得到。我這個人天生注重精神、感情,不注重物質、身體,也許這是個缺點。但我生性如此,也只好把缺憾還諸天地了。顧羨季先生曾說:「一個人要以無生之覺悟為有生之事業,以悲觀之心情過樂觀之生活。」一個人只有在看透了小我的狹隘與無常以後,才真正會把自己投向更廣大更高遠的一種人生境界。詩歌的研讀,對於我,並不是追求的目標,而是支持我走過憂患的一種力量。
⑧ 葉嘉瑩最經典詩詞
關於葉嘉瑩的經典詩詞諸多,推薦如下:
明月棹孤舟
連日西風連夜雨,恁凄涼幾時才住。
孤雁單寒,秋雲淡薄,休向遠天寧凝佇。
寂寞黃花都老去,是繁華總歸塵土。
小院低牆,霜階露砌,多少暗蛩低語。
生涯·日月等雙箭
日月等雙箭,生涯未可知。
甘為誇父死,敢笑魯陽痴。
眼底空花夢,天邊殘照詞。
前溪有流水,說與定相思。
枉自·枉自濃陰聚
枉自濃陰聚,依然雪未成。
風高雲轉斂,月黑夜偏明。
迢遞江南夢,荒寒塞北情。
嚴冬何寂寞,撫劍意縱橫。
銅盤·銅盤高共冷雲寒
銅盤高共冷雲寒,回首咸陽杳靄間。
秋草幾曾迷漢闕,酸風真欲射東關。
擊殘欸乃漁人老,閱盡興亡白水間。
一榻青燈眠未穩,潮聲新打夜城還。
(8)葉嘉瑩詩詞作品擴展閱讀
葉嘉瑩,女,1924年7月出生,號迦陵,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家。現為南開大學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中華詩詞學會名譽會長,博士生導師,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葉嘉瑩生於北京的一個書香世家,1945年畢業於輔仁大學國文系。
曾任台灣大學教授、美國哈佛大學、密歇根州立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客座教授、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並受聘於中國多所大學客座教授及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名譽研究員,2012年6月被聘任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
2015年10月18日,阿爾伯塔大學授予葉嘉瑩榮譽博士學位,成為該校文學榮譽博士。2016年3月21日,華人盛典組委會公布葉嘉瑩獲得2015-2016年度「影響世界華人大獎」終身成就獎。2018年4月,入選改革開放40周年最具影響力的外國專家名單。
榮獲2018年度最美教師稱號。2018年12月,入選感動中國2018年度人物候選人。2019年9月,獲南開大學教育教學終身成就獎。